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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晨读 | 报春的食物

新民晚报   2023-04-08 07:02:17


(资料图片)

春天每年都会来,报春的食物越来越丰富。

小时候,春天是从晒制菜蕻干开始的。那几个星期,厨房里隔三差五地堆满了外婆嘴里的“菜芥”,大人们围着这些菜而忙碌的景象像极了过年。阿姨负责把蔫了或者发黄的菜皮剥掉,留下最好的中间部分,清洗干净。端午节煮粽子的大锅登场,将一大锅水煮开,父亲负责烫菜,不能太熟也不能太生,父亲用一根特长的筷子,烫到他觉得可以的时候,捞起,过冷水,过完水之后,在箩筐上摊开,滴干水分。母亲负责在楼道通风的地方挂干净的细白纱绳,菜芥冷却之后晾到绳子上。那些天,每天放学回家,楼道里轻飘的菜芥就像在预告春天来了。好多年里,一直没弄清楚外婆嘴里的“菜芥”是什么菜。讨教了在宁波陶公山老家生活的堂哥方才知晓,老家人是用清明前后的青菜来制作菜蕻干的,如今,家家户户依旧保留着每年春天做菜蕻干的习惯。

父母制作的菜蕻干是为了寄到香港去让外公外婆解乡愁的。天气晴爽的话,一个星期左右,第一批菜蕻干就做成了。风干的青菜,依旧是绿色的,母亲会把这些脆脆的一不小心就会折碎的菜蕻干保存到大的饼干桶里。这样的“工程”循环往复,通常要持续三两周才能完成父母心中的定量。菜蕻干剪碎了之后,加入酱油、麻油,用滚烫的开水一冲,撒上葱花,清香可口的菜蕻干汤就做成了。同广式的煲汤比起来,菜蕻干冲的汤就像一个贫家女站在公主面前那么寒酸微小。但是,这碗平凡无奇的汤,一定让回不了家乡的外公感受到了某种满足和踏实。没有保鲜袋没有食品纸的年代,去邮局邮寄菜蕻干之前,母亲会用新的大手绢包裹这些菜干,装进纸盒,还要手缝一只布包裹。我和妹妹开始就帮着磨墨润笔,布袋上用毛笔写上外公的地址:香港九龙堪富利士道三号4楼。多年之后我曾经在尖沙咀找到过这条小小的堪富利士道,三号4楼早已不复存在,两地自由来往之后,母亲也不再需要制作菜蕻干了。

春天每年都会来,报春的食物越来越丰富,丰富到我们有点嫌弃这些寻常的美好。朋友们开始去阿姆斯特丹看郁金香,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去京都赏樱花,大有把全世界的春天揽入怀中的豪迈。

直到,疫情阻隔了自由。飞机断航的那个春天,每天傍晚时分,我会去住处附近的湖边散步。一树一树的花,一阵一阵的笑声,蓝天白云之下清澈的湖水,鸭子或者鹅在水中悠游。金发碧眼的孩子或成人们在垂钓跑步阅读,所有的快乐与那个想回家而不得的人毫无关系。一个没有蚕豆、香椿、荠菜、春笋,没有桃花、玉兰、杏花、垂柳的春天,与我无关。身边的姹紫嫣红仿佛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如同一场不带感情的交往,再隆重华美也不过是一场毫无意义的相遇。

还好,今年的春天又来了。初春的景区里,人们都像是在与春天进行着一个劫后余生的拥抱,喜悦里有点感伤,快乐里多了几分别样的滋味。(忻之湄)